风雅宋朝第10章 漕渠暗流
开宝五年的槐花汛来得格外早。
四月刚至汴河上游的桃花水便挟着碎冰奔涌而下新筑的转般仓堤岸在连天阴雨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水监陈承昭踩着齐踝的泥泞巡视河防时发现堤基渗出的浊水带着熟悉的铁锈味——那是去年整治漕运时为加固堤防掺入的矿渣。
“陈水监。
”漕运判官张去华提着灯笼追来官靴已看不出本色“下官查验过渗水处正是王仁瞻当年督造的段落。
” 陈承昭望着河心打转的漩涡不语。
三日前这位泗州节度使的请罪折子与讣告同时送达京师说是暴病而亡。
但漕兵中流传着另一种说法:老王将军是饮了御赐的鸩酒。
二 垂拱殿的晨议被暴雨笼罩。
赵普捧着工部奏报声音沉痛:“...泗州段溃堤三十丈淹没漕船二十七艘。
若不能在汛前修复今岁江南漕粮将无法北运。
” “岂止漕粮!”曹彬的拳重重砸在幽云沙盘上“北线军需全赖这条水道。
契丹细作已在边境散布谣言说我朝漕运断绝...” 珠帘后突然传来茶盏碎裂声。
赵匡胤拂开帘幕走出龙袍下摆沾着未干的墨迹:“朕记得显德六年周世宗亲持夯杵与军民共筑堤防。
如今汴河两岸三十万河工可还有人记得先帝手上的血泡?” 满殿朱紫尽数垂首。
雨声里年轻的水部员外郎范旻突然出列:“臣愿往泗州督工!” “你去?”赵光义冷笑“可知王仁瞻的副将今晨已在狱中自尽?这趟浑水...” “正因水浑才要摸清暗礁。
”范旻举起手中《河防考》书页间夹着片枯黄的槐叶——正是当年树鸣案中那棵古槐的落叶。
三 泗州堤上的火把彻夜不熄。
范旻看着民夫从溃口处捞起半截铁锹锹柄上“侍卫司”的烙痕让随行官吏脸色骤变。
“继续挖。
”范旻解下官袍掷入泥中“挖到见着河床岩层为止。
” 第五日深夜溃口处突然传来惊呼。
民夫们挖出个铁匣匣中账册记载着令人胆寒的交易:某权贵假借修堤之名将工部拨来的精铁转卖契丹换回的银钱竟在边境购置了万亩私田。
更蹊跷的是账册最后一页贴着张褪色的彩绘——竟是当年陈桥兵变时某个士卒私藏的《黄袍改制图》。
“果然...是要掘断新朝的根基。
”范旻将账册浸入油囊忽见下游亮起诡异灯火。
数十艘无旗的快船正趁着夜色潜近船头之人皆着夜行衣腰间佩刀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四 汴京皇宫的滴水檐下赵匡胤正在观摩窦仪临终前校订的《水部式》。
雨水顺着鸱吻流淌在青砖上汇成蜿蜒的河网。
赵普匆匆穿过雨幕:“范旻八百里加急送到——账册指向光义殿下府中属官...” 话未说完曹彬浑身透湿闯进殿来:“陛下!泗州急报不明船只袭击堤岸范大人亲率河工持楫御敌!” 雨声骤然激荡。
赵匡胤凝视着案头碎裂的黄河舆图忽然将传国玉玺重重按在泗州位置:“拟旨:开放武库授河工兵械之权。
” 当夜汴河下游出现奇景:万千百姓手持锄耰火把如星河般汇向溃堤处。
某个更夫看见已故的窦仪大人撑着破伞立在雨水中伞面上《刑统》金字与烽火交相辉映。
五 泗州决战发生在破晓时分。
范旻带着浑身泥浆的河工死守堤坝溃口处突然浮起无数扎着铁刺的草囊——竟是陈承昭带人连夜沉下的“水底蒺藜”。
偷袭的快船在漩涡中倾覆时朝霞染红了汴河水。
范旻从某个俘虏怀中搜出信物竟是刻着晋王府纹样的玉珏。
捷报传回京师时赵匡胤正站在新铸的漕运鼎前。
鼎身铭文尚带余温:“水可载舟亦能覆舟。
民为漕本法作河堤。
” 他命人将玉珏碾成粉末混入筑堤的灰浆。
翌日大朝当赵光义颤巍巍呈上请罪奏疏时天子却将泗州新贡的莲藕分赐群臣: “诸卿尝尝这藕节虽断丝络犹连。
” 漕运恢复那日陈承昭在重修堤坝上发现异象:新砌石缝间生出无数透明晶簇日光下宛如冰棱交织。
老石匠说这是矿渣与泪水凝成的“法理石”遇冤屈则会嗡鸣。
范旻升任水部郎中的诏书抵达时他正在河神庙栽种新槐。
树苗旁立着块无字碑碑底压着那页绘有黄袍的图纸。
春风掠过漕渠带来远方纤夫的号子。
新生的槐叶在阳光下舒卷叶脉恰似汴河新修的航道图。
【第十章终】 喜欢风雅宋朝请大家收藏:()风雅宋朝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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