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铸亡者之殇第165章 抉择时刻

撤离龙宫核心区的过程如同穿过一场宏大而寂静的梦境。

身后那座巨大的废墟正在以一种超越人类理解的方式“愈合”。

断裂的结构被散发着柔和绿光的新生生物质缓慢连接、填补；暗红的“归墟”残留像是被阳光照射的霉菌不断收缩、淡化。

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恶意与绝望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犹如大地呼吸般的宁静。

甚至连外围锈海的海水那永恒的暗红色也似乎被稀释了少许透出一点浑浊的褐黄远非净化却至少不再是那种象征着彻底死亡的色泽。

这一切的变化都源于那个与“摇篮守护者”深度融合此刻正陷入奇异沉睡的存在——吴锋。

舰队沉默地航行在这片正在发生微妙变化的海域上。

甲板上幸存的队员们或坐或靠没有人说话。

胜利的喜悦早已被透支生命的疲惫、深入骨髓的创伤以及那份失去众多战友的悲恸所淹没。

他们带回了关乎人类存续的胜利但代价是几乎打光了断锚湾最精锐的一代战士。

李振邦、山狼、铁砧、灰隼、麻雀、小周……一个个鲜活的名字如今只剩下冰冷的回忆和口袋里沉甸甸的身份牌。

而他们带回的还有一个状态莫测、非人非神的存在。

人们看向那被严密守护的医疗舱时眼神复杂难言——有感激有敬畏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跨越源自生命本能的隔阂与一丝恐惧。

返回断锚湾后吴锋被立即安置在“远航者”号上条件最好的隔离医疗舱内。

说是最好也不过是相对干净、设备稍显完整而已。

林薇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外面透过观察窗凝视着那个静静躺在白色床铺上的身影。

他的生命体征由精密的仪器监控着心跳、呼吸、血压都稳定在一个近乎完美的水平线上仿佛他的身体机能已被某种更高级的系统接管并优化。

然而脑波监测仪上显示的却不再是正常人类那复杂多变的波形而是一种极其规律、平稳仿佛潮汐涨落或星辰运转般的低频韵律。

那不是沉睡的脑波更像是一种……与某种宏大存在同步共鸣的状态。

他不需要注射营养液不需要物理治疗只是静静地躺着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深层次的“系统维护”或“信息整合”。

但偶尔会发生一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现象。

有时当基地能源核心因负载过大而波动时医疗舱内的灯光会突然变得异常稳定波动的能源读数会莫名其妙地恢复正常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调节着电路的平衡。

更令人称奇的是林薇放在观察窗内侧窗台上用于监测环境的一小盆极度耐寒的变异苔藓在某天清晨竟然毫无征兆地绽放出了几朵米粒大小、散发着微弱蓝光的花朵！那光芒纯净而充满生机与锈海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是被某种力量瞬间催发跨越了漫长的生长周期。

这些现象无疑给基地带来了切实的便利和一丝神秘的美感但也像是无声的宣告不断提醒着所有人吴锋此刻的非同寻常。

他不再仅仅是那个沉默的军官他成为了一个象征一个力量与未知的源头。

敬畏与隔阂在每一次异常现象发生时都悄然加深一分。

王铁柱等人来看望时往往只是沉默地站一会儿敬一个礼便匆匆离开那眼神像是在仰望一座沉默的山岳而非探望一位受伤的战友。

深夜“远航者”号大部分区域都陷入了沉睡只有巡逻队规律的脚步声和远处锈海永恒的呜咽作为背景音。

医疗舱外的走廊里灯光昏暗。

林薇独自坐在观察窗前的椅子上身影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拉得很长。

白日的坚强和冷静在此刻独处时仿佛如潮水般退去。

她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观察窗上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无声滑落。

不是为了眼前的困境而是为了那些再也回不来的人。

她想起李振邦最后那疲惫而释然的眼神想起山狼扛着火箭筒冲向敌群的背影想起铁砧操控重机枪时声嘶力竭的怒吼想起灰隼受伤后依旧坚持战斗的倔强想起麻雀接过那半截香烟时稚嫩却坚定的表情想起小周用身体挡住攻击时那瞬间的决然……一幅幅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犹如锋利的玻璃碎片切割着她的心脏。

胜利的代价太沉重了。

几乎掏空了断锚湾的脊梁。

然后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医疗舱内那个仿佛只是睡着了的吴锋身上。

他还在这里他的身体有着温暖的体温他曾在黎明时分回握过她的手。

但……那个会和她争论技术细节、会在战斗中默默守护侧翼、会因同伴牺牲而流露出痛苦情绪的“吴锋”真的还在这里吗？ 他现在是什么？一个拥有吴锋记忆和外壳的“盖亚”终端？一个在人性与神性之间找到微妙平衡的全新存在？还是……一个正在缓慢消散的曾经幻影？ 巨大的恐惧和失落攫住了她。

她失去了那么多战友难道最终连他也要以另一种形式失去吗？ 她伸出手隔着冰冷的玻璃虚虚地抚摸着里面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庞。

指尖传来的只有玻璃的凉意。

“我们赢了吴锋……”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低语在寂静的走廊里几乎微不可闻“大家……用一切换来了这个结果……断锚湾保住了或许……人类也有未来了……” 她停顿了一下积蓄着勇气问出了那个日夜煎熬着她的问题： “……但你呢？” 她的声音带着绝望的恳求仿佛想从这具安静的躯壳中唤醒那个熟悉的灵魂。

“你还在这里吗？” 回答她的只有医疗仪器那规律而冰冷的“滴答”声如同永恒不变的秒针记录着时间也记录着沉默。

舱内吴锋的脑波监测仪上那代表非人韵律的波形依旧平稳地起伏着没有任何变化。

胜利的代价不仅仅是逝去的生命还有眼前这令人心碎的存在。

黎明已经到来但阳光下的阴影却似乎更加深沉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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