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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家三朵花第20章 启航的晨光5各有各的土壤

康复中心顶楼的露台像块被遗忘的画布春末夏初的风正蘸着草木的清香细细晕染。

栏杆上攀着的爬山虎刚抽出嫩红的卷须被风一吹便簌簌地蹭着斑驳的水泥倒像是谁在暗处悄悄打着暗号。

远处的城市已浸在暮色里车流汇成的金河正缓缓淌过楼群的峡谷将喧嚣一层一层滤成模糊的嗡鸣到了露台这儿只剩些微痒的震颤贴在皮肤上。

小红把白瓷花盆往栏杆内侧挪了挪指腹蹭过盆沿冰凉的釉面留下几道浅灰的印子。

那是她从梅记百货旧址带回来的土——灰黑色的像被揉碎的陈年墨块里面嵌着的砂砾和混凝土残渣总硌着指尖。

她记得那天穿的旧胶鞋陷在瓦砾堆里鞋帮被钢筋划开道口子脚踝上渗的血珠滴在废墟里倒和土里那些暗红的印记融在了一起。

“还记着这草?”她低头看着花盆里几簇深绿的野草叶片边缘的锯齿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那天在废墟深处钢筋拧成的网眼里突然窜出点绿她蹲下来扒开碎砖才发现这草的根须早钻进混凝土的裂缝里把自己长成了块倔强的疤。

她当时就笑了想起那些年在县纺织厂做临时工机床轰鸣里女工们喊她“铁娘子”说她织的布比谁都紧实经得住折腾。

指尖抚过草叶时突然触到片蜷曲的枯叶。

她愣了愣随即用指腹轻轻把枯叶掐掉动作轻得像在拾掇易碎的玻璃。

“当年李国庆被抓那天也是这样的风。

”她对着野草轻声说声音被风揉碎了飘向远处“他藏在仓库里的走私表表盘碎了一地跟现在这些玻璃碴子似的。

” 话音落时风突然卷着片梧桐絮飘过落在草叶上打了个旋她伸手去接那絮儿却倏地飞走了倒像是谁在暗处叹了口气。

小艳的花盆就放在旁边泥土是深褐色的潮乎乎的气息混着蒲公英的白茸毛漫出来倒让空气里多了点微甜的腥气。

她刚蹲下身裙角就被风掀起个角露出脚踝上那道浅浅的疤——是当年在监狱放风场被墙角的碎玻璃划的。

那时她总蹲在墙根趁看守转身的瞬间用饭勺柄在砖缝里刨土指甲缝里嵌满了泥夜里在被窝里抠着抠着倒像是能从泥里抠出点什么声响来。

“看抽出新叶了。

”她把脸凑近花盆鼻尖几乎要碰到蒲公英的嫩茎。

那几株幼苗是她用牙刷柄小心翼翼移过来的根须上还裹着监狱的土带着点砖缝里的霉味。

放风场的墙根下她曾用饭勺刻过无数个音符下雨时雨水顺着砖缝流下来那些音符便在泥里洇开像谁在低声哼唱。

母亲每次探监总在铁窗外吹着口琴风把断断续续的旋律送进来她就把耳朵贴在墙上让琴声顺着砖缝钻进心里再顺着指尖刻进泥里。

“自由根。

”她对着幼苗喃喃自语指尖悬在嫩茎上方迟迟没敢落下。

那年同监的阿芳出狱前把攒了半年的蒲公英籽塞给她说等春风起时这些籽会带着希望飞。

她把籽埋在墙根看着它们发芽时总觉得那根须正顺着砖缝往地底钻要钻到铁窗外面去。

此刻晚风卷着花盆里的白茸毛飞起来她伸手去抓茸毛却从指缝溜了像极了那些在铁窗里悄悄溜走的日子。

小丽蹲在花盆前手指在板结的黄土上划着圈。

这土是她从红荔路证券大厅外刮来的黄褐色的硬得像块陈年的痂指甲抠下去只能留下个浅白的印子。

她还记得那天人潮涌得像涨潮的海有人举着股票单哭有人跳起来笑鞋底把地面碾得邦邦硬她蹲在花坛边用钥匙一点点刮着地表的土指甲缝里全是泥混着半截被踩扁的烟头。

“不知道你能长出啥。

”她对着土里那颗深褐色的种子轻声说。

那是去年在蛇口工业区捡的推土机碾过荒地时这颗种子不知从哪儿滚到她脚边硬得像块小石子。

她当时正被催债的电话逼得喘不过气攥着种子在手心竟觉得那坚硬硌得掌心生疼又莫名让人踏实。

此刻她用拇指把土压实指腹蹭过土里嵌着的烟头滤嘴突然想起证券大厅里永远亮得刺眼的灯还有屏幕上跳得让人头晕的数字倒像是谁在日夜不停地敲打着人心。

风突然紧了些吹得三个人的衣角都猎猎作响。

小红瞥见小丽的肩膀在微微发抖刚要开口就见小丽突然把脸埋在膝盖上指缝里漏出点压抑的呜咽。

小红伸手搭在她背上掌心触到的肩胛骨像两块硌人的石头。

“那年在交易所我看着数字往下掉就像看着自己一点点沉进水里。

”小丽的声音混着抽泣“手里攥着的股票单都被汗浸湿了字都糊了……” “我在监狱里数过砖。

”小艳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四百七十二块砖每天数一遍数到第三百天的时候蒲公英开花了。

”她低头看着花盆里的白茸毛“那时就想哪怕困在墙里根也得往下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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